山洧氱

随便写点}

(二十六)

我脱鞋进屋,带着外面的一丝寒气,突然的降温让我有些难以适应,缩着脖子将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家里没人,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身后崔秀彬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我心里忐忑地打着鼓,准备上楼却听到崔秀彬在我身后问。

“你会不会做饭?”

我投去疑惑的目光,见他面上的表情挺认真的,不是吧,我抬头看看钟,这都快八点了,他还没吃饭吗。

“会啊。”我说完后就意识到不对劲,因为我察觉到了他得逞的嘴角,他明明可以喊下人准备,为什么要问我。

我不知道我是以何种心情站在厨房里,望着面前一堆食材郁闷至极,偏偏崔秀彬还不老实呆在外面,硬要走进来看着我做饭。

“我不会下毒的。”我没好气地打下一颗蛋,蛋黄化开和蛋清搅和在一起,冒着细密的泡泡,我没收到想象中的回应,身后静悄悄的。

我回头瞥过去,却发现崔秀彬额头上渗出了细汗,撑着灶台的手臂在微微发着抖,整个人脸色显得特别不好。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盯着我,紧抿着嘴没发出一点难受的声音。

“你怎么了?”我停下手里打蛋的动作,转过身皱着眉看他表现出的不适,就算他平常对我再做些什么不正常的事,但此刻身体不适的现象我还是能看出来不像假的。

我看他不回答,此时虚弱的身体估计是对我做不了什么了,于是我放下戒心走过去,然后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把手背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好烫。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弹开,惊讶的神色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怎么突然发烧了。

突然想起刚刚在车上他好像就一直不太对劲,我还以为只是累了想休息,原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我完全没看出来,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虚弱。

“你先上楼休息吧......”我准备拨开他的手带他去楼梯口,只是还没碰到他人肩上就迎来一股重力,崔秀彬身子一斜直接倒在了我的身上。

他滚烫的气息呼在我的耳边,清晰的心跳声一顿一顿地,高大的个子此刻却弓成一团窝在我怀里,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兔子微微发着抖。

我快要支撑不住赶忙喊着门外的下人帮忙,手臂被他紧紧拽住,袖子显出难看的褶皱,崔秀彬贴在我耳边轻声说。

“别离开我。”



我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臂看床上闭着双眼紧皱眉头的人,他又在做不好的梦了,我这次听到他在呓语“妈妈”。

崔秀彬的出身我并不愿意去猜忌,我没有在任何人嘴里听说过他母亲,好像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而在我的家族这样森严的等级制度应该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出身的,或许是鉴于害怕外公的势力都不敢说多了闲话,只有我那个姑姑好像对他毫不避讳。

我想起那晚归家宴姑姑莫名其妙对我处处针对的态度,还有她和崔秀彬之间不太正常的气氛,这难道和他小时候不好的经历有关吗。

我想的出神,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人悠悠转醒,一双迷离的眼睛虚弱地睁开,额头上冰凉的退烧贴已经变得温热,他的手动了动,然后扯住我的衣角。

“嗯?你醒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去找温度计,却被他攥紧了衣服,我没想到他生病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低着头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你去哪?”他吐出虚弱的气音,嗓子有些沙哑,但依旧不放手。

我俯视他的神色,在他脸上投过一道我的阴影,崔秀彬生病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可怜,光是看着脸就能找到“弱”这个字,苍白干涩的嘴唇微张,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在攥着我衣服的那只手上。

“拿温度计。”我感受到他的不安,能理解他现在想要人陪伴,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喊外面的女仆把我房间里的医药箱拿过来,再倒杯温水进来。

我打量崔秀彬的房间时发现他的装饰风格偏暗,墙壁上贴着动漫海报,黑漆漆一片满是。床旁边的电子设备占了很大一部分视线,多的数不清。

他跟我一样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看我重新坐下后崔秀彬终于放心地松开了手,只是一双带着雾的眸子还是紧紧地盯着我,我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别看了,我暂时不会走的。”

只有在他表现出弱势的时候我才会心平气和地和他像这样坐下聊天,他或许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垂下睫毛移开视线,精神还是不太好,不过跟刚刚相比已经恢复一些了。

“我下周会办生日宴。”

他轻轻地开口,伸手扯下额前的退烧贴,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扫过他微眯的眼睛,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退烧贴扔进桶里。

“礼袋里是礼服。”

我拿着温度计的手一顿,然后又镇定地侧过身探进他微张的嘴里,“滴”的一声显示开始测量体温。

“我希望你能穿上它去。”

我想没有人能够拒绝现在的崔秀彬,因为他的神情实在惹人怜惜,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宠物还在呜咽着尽力地哀求挽留。

“求你了,槐一。”

他真的在哀求我,哀求我同意他的这个在别人眼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请求,卑微的态度让我恍惚了一下。

我其实还是在害怕,我害怕他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后又来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给一颗甜枣再给个巴掌的事他不是没做过。

“槐一,我只有你了。”

手里的温度计叫了起来,闪烁的“38.6°C”随着我激烈的心跳声一同响起,我看着他不安的神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然后轻柔地回答“我知道了”。

我怀疑自己身上镀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要不然崔秀彬现在怎么会失神地看着我,眼圈慢慢变得微红,活像只被欺负却依旧忍着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弱势的兔子。

“你们不同,你和她不同。”我再眨眼却看到崔秀彬变换了表情,微张的嘴闭起缓缓上扬,向我投来欣慰的笑,好像我说的话终于让他安了心,“世界上只有槐一一个人会像现在这样对我了。”

我皱着眉看他神智不清的样子没来由的感觉到烦躁,又是“她”,他说的到底是谁,我注意到他干裂的唇端着温水递到他面前,却见他没有伸手来接,只剩下我尴尬的举着杯子:“不喝吗?”

“手没力气呢。”

我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生病了崔秀彬还是这么讨人厌,我看他还能说出话就不是没有一点力气。不过还能怎么样,自愿坐在旁边照顾他是自己的选择,尽管心里吐槽了几千楼但还是老实地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进去。

他喝水的时候一点一点地啜饮,好像不止是手全身都没多大力气一样,漂亮的眼睛还是无意识地跟随着我的脸,我的心乱如麻,想也没想就直接问出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崔秀彬,你说的'她'是谁?”

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崔秀彬眼里的雾好像散开了一点,他盯着我不自然的神色半晌,轻轻地呢喃出声。

“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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