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洧氱

随便写点}

(二十七)

“我是在大雪的前两天出生的。”

崔秀彬的母亲是酒吧里的舞女,凭借明艳动人的长相成为了那时候最顶尖的酒吧里的头牌,与她见一面需要费很多力气。

外公与她相遇的故事很老套。无非就是在下班后的夜深人静她出门就碰到了几个醉酒的流氓,正要被侵犯之时外公路过插了一手救下了她,从那时起他们的交集就变多了,之后偷偷生下了崔秀彬,为的是不让外人知道在我外婆去世一年后黎家又出了个私生子。

谁也想不到过了六年后,也就是我走失的第二个春天,崔秀彬的母亲割腕自杀了,医生那边是说她有严重的抑郁疾病,或许是积怨已久才这样。外公对外称崔秀彬是他领养的孩子,带着他住进了黎家。这一住就是十二年。

即使外公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而这个秘密就是被我那个阴阳怪气的姑姑发现的。

崔秀彬的母亲有写日记的习惯,所有与外公的故事她都一笔一画写在了那本厚厚的本子里,在清理遗物的那天下人在门口准备把它烧掉,却被来看热闹的姑姑抬手拦下了,听到下人说那是他母亲的日记更兴奋了,偷偷拿回家看完了崔秀彬母亲所有的不堪。

“外公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来找我。”崔秀彬淡淡地开口,把我从大脑宕机拉回了现实,声音平的听不出一点情绪,好像是在说别人的经历一样,“一开始是语言上的羞辱,说我是没人爱的东西,流着肮脏的血。再等我大一点,她就开始对我有身体上的接触,会跟我说很下流的话,还试图爬上我的床。”

“......”我震惊又带着怜悯的眼神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明明是在说自己的过去,为什么会做得到这么的淡然。

“我恨她,更恨就那样丢下我走了的母亲。她去寻找属于她的自由,却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对于我来说是地狱一般的地方,让我自生自灭。我那时候并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要推开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带着我一起。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或许确实是没人爱的东西,每个人都厌恶我。”

手碰到他的脊背我才发现他颤抖的厉害,滚烫的泪珠一滴滴争先恐后地落进我的脖颈,伴随着轻轻的啜泣声。崔秀彬的体温高的吓人,我好像抱着的是一个人形暖炉,正源源不断地向我输送着热量,可我又不忍心推开他,他现在的样子太过脆弱,我发自内心地怜悯,那么一点点的不值钱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却很受用。

崔秀彬是缺爱的孩子,我其实早就有所察觉。他对我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阴晴不变的情绪很明显的验证了这一点,他的不安感太过强烈,有时候会伤害到周围的人却不自知,这也造就了他矛盾的两面性,白天扬着好笑脸向人,夜晚却摆出阴暗的真面目。

可我却容易心软,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即使我的比他好了太多。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他,也确实能理解他的一些举动。

“你不是......没人爱的东西。”我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声音也轻柔下来,尽可能地给他我最大的安全感,耳边他吸鼻子的声音小了很多,我笑了笑侧身准备拿纸巾给他,却被他猛的拉住手腕。

“你会爱我吗?”

我看着崔秀彬红了一圈的眼睛此时投来真挚的目光感到有些局促,我不能分辨他到底是清醒着的还是依旧处于迷糊状态,这种问题我要怎么回答才能是最好的答案。

“我......”

“槐一小姐。”

我的声音被掐住,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崔然竣,他手里还捏着门把,看起来是刚刚才开的门。

“你......你们回来了啊。”我红着脸迅速推开崔秀彬,后者“砰”的一下被我推回床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嗯,老爷要我先回来看看你们。他这是......?”

“不用你管,出去。”

我还没开口就被身后的崔秀彬抢去话,他的声音变化的很快,听起来那么不耐烦,看到崔然竣就像是看到了灾星一样脸色差的不行。

“别这样。”我安抚好崔秀彬的情绪,又转过头看向那张我一直想见的脸,不受控制地说,“他发烧了,有点严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说完这句话后和崔然竣一起愣住了,在说什么,我这么说不就是摆明了和他划清界限吗,我后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样啊......那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们了。不过有什么需求就喊我,我就在楼下。”

我从他脸上飞快地捕捉到一丝名为受伤的情绪,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吐出一个字,看着他把门轻轻关上了。

“槐一。”

我僵硬地转过身,手被握住,崔秀彬的指头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心。

“不要总是看着他了,看看我吧。总是在意他的话,我真的会疯的。”

他还是那个喜欢掌控别人的崔秀彬,仅仅因为一个可怜的身世为他加了一层薄薄的同情滤镜,我明明知道他这么做是错的,可我早已不知道如何逃脱,反而顺着他的陷阱跳去。

何不是我作贱自己。



哄着崔秀彬吃东西到他睡下花了我将近一小时,天色昏暗下去,我也终于能够喘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他的房间,只是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站在走廊边上的崔然竣。

他似乎一直在等我,因为凑近的时候我看到他面前的垃圾桶里已经有了三四个烟头。

我伸手夺过他手里刚要点燃的烟,然后揣进口袋里,抱着手臂皱了皱眉:“少抽点。”

我其实还是在强装镇定的吧,因为我根本没有准备好面对他,自上次他送我回家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只是他每次出现在我面前身上都会带着一些伤,这次也不例外,我目光放到他脖子上一处新鲜的划痕,想像之前一样拉着他去上药,却被他躲开了。

我投去疑惑的目光,根本没想到这在他眼里会有多么讽刺,我听到他轻声地开口,语气依旧温柔:“槐一小姐累不累?”

说实话我现在居然很讨厌他这个样子。我宁愿他不要这么对我,我宁愿他对我冷淡,也不想看到现在这样显得有些虚假的寒暄。

“崔然竣。”我的脸色不好起来,连带着语气也冷下来,一字一句地,“你想说什么?”

“槐一小姐还信任我吗?”

他突然抛出一句我没想到的话,看起来前言不搭后语。

“什么意思......”

我张着嘴巴不解地看着他,以前的我能够很快地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好像越来越难了。

“我是说,如果槐一小姐还有逃跑的想法的话,我需要你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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